上点年纪的家乡人爱说梨水线,梨水线就包括了梨木、大隆、水汶三个镇。其中,大隆是三镇之间的中央地带,一个联结点。零零后的年轻人,出入岑溪走的是方便快捷的岑水高速路,已经不大能理解梨水线的含义了。

梨水线山,梨水线远,梨水线难走。母亲同我们忆苦思甜时爱说从前走梨水线的艰辛:为了给木薯施肥,我同你爸走路去大隆大峡挑沼渣肥,一去一回,要走上一整天,脚底走到起泡。母亲的语气轻描淡写,听之却字字惊心。

我因此记住了大隆大峡。然而到了我这一代,虽然梨水线仍然难走,但毕竟已经通了班车,化肥在农家也得到了广泛的应用,翻山越岭往大峡人力挑沼渣作肥料已经成为了历史。

真正来到大峡村,是在初夏一个明媚的日子。

从岑水高速出发,不到二十分钟便来到了大峡村口。一株百年榄树在村口张开枝桠迎接我们。

沿着宽敞的水泥路,步行约几分钟,我们就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新兴花木专业合作社”。

花木专业合作社是一个大的概念,事实上,合作社以种植茶花为主,由育苗区、幼苗区,红山茶、金花茶种植区组成,依山势而建,据说占地面积多亩,相当于一个大型的苗圃场。

第一站是和旺苗木场。苗圃入口的小径,一丛丛的矮牵牛、美女樱撒落在篱下,月季、蓝雪花、绣球错落有致地点缀于其中。这些花儿,都不是寻常农家所有。看来,苗圃的主人不但懂挣钱,也懂生活,会经营。

进入苗圃,映入眼帘的,首先是数十盆的沙漠玫瑰,然后,才是绵延数十亩高低起伏的山茶花。正是茶花生长期,苗木长得极茁壮极油绿,尚有灼灼茶花零星地开着。花田装了自动喷灌浇水装置,水雾蒸腾,阳光折射,七彩幻变,衬着远山如黛,如置身仙境。

苗圃主人是大峡本村人,他告诉我们,合作社年7月建立,现种植有棕榈四季茶花13种7.5万株,村民以资金或土地的方式均可入股,苗圃日常的看护、扦插、育苗也雇请村里乡亲。

我好奇地打断他,13个品种,都是些什么呢?

他如数家珍:夏梦文清、夏梦小旋、夏梦春陵、夏梦衍平、夏梦玉兰、夏梦华林、夏日七心、夏日粉裙、夏日广场、夏咏国色、夏风热浪、瑰丽迎夏、怀金拖紫……这些品种,有些拿过国际园林博览会评比特等奖和金奖,来历不凡。

我自诩自己为资深花痴,这些七彩斑斓的茶花品种却是第一次听到,不由得对面前这个娓娓而谈的苗圃主人刮目相看。

说话间,我们已走到苗圃的中心地带。苗圃主人指点着不远处的山地,豪气地说“我也有一个五年规划,那就是继续扩大地盘亩,打造集生产、观光、科教、休闲农业为一体的四季茶花主题公园,到那时,将能安置更多的乡亲就业。现在都在说乡村振兴、脱贫攻坚,我这也算是出了一份力了吧?”

大家都肯定地点头。我指指篱下鲜花和苗圃里的沙漠玫瑰:“这些也是种来卖的吗。”他笑了,“那个纯属爱好,也算是立体种植的一小部分吧,这样以后大家来看我苗圃时,更具观赏性,心情也更愉悦了嘛。”

从苗圃出来,我们在村口的凉亭里小坐。有三五村妇先于我们在此歇脚纳凉。我与她们攀谈,说起我母亲当年来大峡挑沼渣作肥料旧事,年轻的两个媳妇一脸茫然不解的表情,年长的妇人哈哈大笑,说,这都是几十年前的老黄历啦。继而很亲热地看着我说,那大姐儿,你也是梨水线的人啦,一家人嘛,走,天气热,去我家吃杯茶。

她用手往公路边一幢气派三层楼房一指,“喏,我家就在那里。”

我笑,“不是请人入屋吃粥的么?”(山民淳朴热情,从前见人即招呼入屋吃粥)

她也笑了,“时代不同了嘛,大家都不缺吃的了,我这可不是普通的茶哦,是金花茶,好喝又保健。”

“哦,你也入了合作社的股了么”我不由来了兴趣。

“是哟,我家儿子叫我入的,还是年轻人的眼光好,这种的是花,又能看,还能赚钱,划得来。”

说话间,几个晒得黝黑的少年,飞快地踩着单车从我们身边掠过,洒下一串清脆的铃声与笑声,隐没于层层叠叠的山茶花田中去了。我赶紧拿出相机,拍下这如风少年的矫健身影。

大峡回来,我与母亲说起我的大峡之行。母亲说,“哦,大峡吗,想当年,我同你爸走路去挑沼渣肥,行一天路,脚底走到起泡才到屋。”我笑着打断母亲的话,“不要翻你的老黄历了,人家现在种茶花发家致富了。”

我家小圃也种有茶花“十八学士”,我深谙它的特性:开花于冬春之际,最能耐寒,且花开持久。宋人说:“唯有山茶殊耐久,独能深月占春风”,是以山茶花又叫薮春花——意谓春天的聚集。唐人又说:“道人赠我岁寒种,不是寻常儿女花。”

祝福那片土地上的人们,历苦寒后,如山茶花一样,迎来一个个美丽多姿的春天。

微凉小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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