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回忆

疏影

　　重庆的七月如火焰般的山茶花，热烈而疯狂地盛开，无法遏制。天空，烈焰蒸腾。重庆，“全城热恋”！

　　清晨醒来，太阳已肆无忌惮透过香樟树穿越阳光窗横行在枕上床边，落下一屋子的树影摇曳。

　　太阳凶猛。热，热，热！美女如云的解放碑已是行人寥寥，繁华鲜活的北城天街也波澜不惊，游人如织的重庆地标——人民大礼堂如今也静若处子。琼哭兮兮地说：“姐，再热就要死人了！”

　　每天天还没亮蝉鸣就如同千军万马奔腾而来，太阳像一个燃烧的火球，紧绷绷的空气中似乎就能听到“嗞嗞”燃烧的声音，天空泛白，没有云彩，没有风，也没有祥和与柔情。让人目瞪口呆。

　　记忆中的夏天温暖而生动。记得小时候也热，但那是一种缓缓的温度上升，天空中的太阳总是笑呵呵跟慈祥的老爷爷一样，最热的时候就买一支5分钱的冰棍好像空气就温润了。那时候家家户户都没有风扇，热到睡不着的时候，老爸就带着我们姐妹一块儿给屋子的地一瓢瓢泼水降温，妈妈就守在我们身边用大蒲扇给我们扇着风，摇啊摇，慢慢地我们就进入了甜蜜蜜的梦乡。

　　进入三伏，每晚老爸带我们去楼下坝子乘凉，妈妈就在家里洗衣涮碗、收拾屋子洗衣服。那时就是我们一天最快乐的时候了，楼下芳香的夹竹桃林边坐满了叔叔阿姨，大人们聊着我们听不懂的事情，小孩子们就比试着数天上的星星，或者嘻哈打闹捉迷藏，再不就去采猪儿草、鱼草草、官司草、酸筋草办家家。那时候晚上总有很清凉的风徐徐吹过，凉丝丝地浸到心里，完全不像现在这样热到穷途末路。

　　直到遇见了你，夏天变得温润和甜蜜起来。总有阳光漏过树隙洒下斑斓的树影，灵动而鲜活。那些日子神采奕奕，笑靥如花。即便是走在上下班路上，笑容都轻悄悄地挂弯了唇角，老有人赞叹，你越来越漂亮了，气质优雅，肤若凝脂。

　　阳光温暖而诗意，每一个夏日都会收到你带来的意外惊喜，陶醉其中，意乱情迷。时不时轻悄悄地对你说：天很热，花很香！

　　可是，今年的夏天怎么那么难熬呢？

　　你说：“天气特别热，40℃了，注意防暑！多喝水，别乱跑。”

　　我还能逃到哪里？知道有些事情有些决定你并不支持也或者无意默契，你不言不语你恍为不知我又如何能佯装不懂？

　　羚羊挂角，无迹可求。一切，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镜中之像。

　　盛夏七月，一个无花的季节。走在小径，栈道两侧的芦苇和巴茅，在阳光极度催化中比着窜着疯长，即便工人用竹栅栏圈围了，也毫无畏惧地随意展胳膊伸腿拦截人行。黄桷兰凋谢了，唯有青草被太阳暴晒后的味道热腾腾地在空气中弥漫，恍然中又走进儿时鲜活的记忆——

　　阳光炽烈的午后，满满地散发着青草的味道，远处的鸡鸣无端地浓郁了夏日的慵懒，四周一片寂静。妈妈在阳光下晒被子，有玲珑少女枕在后窗遥望屋后那条小径，似乎在梦着郎骑竹马来。

　　儿时的记忆失落了许多，唯有这一个画面却如心魔般牢牢铭刻在潜意识中，不能磨灭。以后的日子，只要触发了这个记忆中任何敏感点——午后阳光、青草的味道、那条神秘的小径，脑子里立刻就会切换、闪出、定格到这一个场景，如潘多拉的魔盒。

　　也曾对你陈述这个独特的记忆，或者你已悄然忘记？漫步在林荫深处，想到你即将独自远足，如闲云野鹤栖息在山林溪流之畔，不免有了淡淡的惆怅。

　　只是因为“不及红檐燕，双栖绿草时”么？其实，一直很想和你过一种“田夫荷锄至，相见语依依”淡泊恬静的日子。小桥流水，屋后的山坡上漫山遍野的野花在风中摇曳；春夏秋冬里，徜徉茂林修竹，登东皋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在月光下漫步，听花开的声音……

　　然而，阳光，仍如烈焰蒸腾。园子里的银杏、香樟、梧桐、白玉兰、黄葛树、槐树、小叶榕、水杉、雪松、桂花、竹在阳光中欣欣然蓬勃。浓郁的林荫，空荡荡的栈桥，静默的木椅，有鸟儿在竹梢嬉戏。夏虫呢喃，蝉一阵紧似一阵的嘶鸣，让人心慌意乱。唯不远处潺潺流水带来夏日一丝清凉，在寂静与灼热的阳光中宛如一幅水粉画，生动却又不真实。

　　有风吹过，清凉宜人。远处有清笛的练习声，单调重复着同一节音律。没有槐花在静静地开。一个穿着浅绿色吊带小衣裳，挂着卡通电子驱蚊器的小女孩，拉着母亲的衣角，正小脸儿灿烂地与母亲说着话羞怯走过；秋千上有少女在阳光下如蝶儿飞；梧桐树下有老人踯躅在斑驳树影中，戴着草帽的花工在勤劳剪枝，清洁大姐在扫除路边的落叶与尘土，一切安详而宁静，忽然就有了感动和领悟。

　　喜欢你笑得像个小孩，喜欢和你听风看月摘风中的野花，喜欢和你靠着稻草人吹着风唱着歌睡着了……

　　回望灯如花，浅握双手，任发丝缠绕双眸。

　　夏天终归要渐行渐远。叶落。立秋。

　　秋天来了，需要添加衣服了。

（作者单位：渝中区作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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