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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一朵落下的山茶花我家中的大露台上有一株狮子头山茶花树，江湖也称“九心十八瓣”。花树将近一人高，枝干直立，如胳膊粗。花朵繁多，初春少女樱花粉色，状如重瓣牡丹，庄严清雅，清香馥郁。这是妈妈除夕前从花市上买来的，三个月来，开了近百朵花。看着这一树洋红，想起在大学期间走访贫困小学时，我在桂林的农舍门前曾见过一株两米高的山茶花树，树下有鸡粪做养料。花开得极盛，繁花似锦，整棵树美艳动人，非常震撼，一眼难忘。我家这棵山茶花在妈妈的照料下，长得也很好。传闻，山茶花也叫断头花。它不似蔷薇月季，在枝头上渐渐萎谢，手指轻轻一触，花瓣才一片片凋零落下；也不似路边上的仪花和院子里的樱花，清风一吹，落英缤纷，下起一场梦幻的粉白花雨。山茶花不是腼腆温柔的小家碧玉。她虽也知书达理，更是特立独行，敢爱敢恨的高冷美人。能打江山，豪饮酒。却不生执着，手一扬，转身便归隐山林做神仙。她会在盛开到极美时，在那不经意的一瞬，整个花朵一齐落下，干脆果决。花朵离开了花托，仅是花瓣缠着花瓣，连同花蕊和清香，不带一丝留恋的从巅峰下离开。花托还是青绿色的，镶了褐黄色的金边。嫩黄绿的花丝裸露在空气里，还有永不会干涸的绿叶，新鲜的小绿芽……她统统都不要了。那只是她的前半生，后半生，她要和光同尘。她只带走属于自己的东西——那一身饱满的花瓣，也够她再活上好一阵子的了。有时，山茶花们会落在土里，被妈妈一朵朵捡起来，在泥土上围着树根摆成一个圆圈，就好像一场供奉花神的仪式，最终，它们也会“化作春泥更护花”。从哪里来，回到哪里去，万物都是如此。有时，我会拾起刚落下的山茶花，她们的下半生便有了另一种活法。为什么我说山茶花是个能打江山的狠角色呢？落花后，不管身在何处，不需要供养，她至少还能再活三四天——那一身盛装丰盈的花瓣，是她傲立于天下的资本。若将她放入水中，花瓣根部的无数毛孔马上会大量吸水，让她再次傲然于世。这是她此生第二次绽放，再次开到极致。吸饱了水的花瓣层层叠叠，挺直饱满，好似才刚刚出世的花仙子。她不是轻易会害羞的女子，她只会用清灵灵的眸子直勾勾的看着你，看得你脸红心跳。谁能经得起倾国倾城的花神那睥睨天下，幽深静谧的目光呢？向死而生，她连死都不怕，看待什么都淡淡的。淡淡的忧愁，淡淡的欢喜，她是清冷的模样。我知道，植物不像人类那样喜爱说话。我相信她是爱我的。否则，她怎会将下半生托付与我呢？她在水中绽放的时光不比在树上时短。望着她，恍惚间，竟仿佛能看尽我漫长的一生，我甚至相信山茶花能回春。平常，我在桌上看书工作。她陪着我，我们是很少说话的。花有语言吗？有的，花是有语言的。花的语言需要用心来倾听。她所说的话，有时是一声鸟鸣，有时是一缕阳光，有时是一份心间的温暖，更多的时候，她静默不言。但我知道，不论她说或不说，她都已将全部的爱给了我。最深的默契，是心心相印。你不说，我已明了。世间的人儿啊，有多少人，能有这样的默契，这样的挚友呢？待到她枯萎的时候，她会变小，淡黄色的花蕊会发暗。此时，我知道她不久就要离开了。我会向她道别：再见。是啊，我们还会再见的。我们是大自然的孩子。矿石的孩子，花草的孩子，人类的孩子，都是大自然的孩子。我们还会再见的，只是下一次不知会是以怎样的形式再相见了。也许，我会化作飞鸟，而她是湖面上的水波。我俯身低头亲吻她一瞬，报答此生她对我的陪伴。现在，好好的说声再见吧！还好，还好我们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天。此番分别，没有一丝遗憾与不舍。走吧，走吧，回到大自然母亲的怀抱里去吧。泥土会消融你，你归于万物，归于万法。山茶花并非只是默默的，高冷的。她的心是热的，柔软的。她不忍我在世间愚昧受苦，也曾讲道理给我听。她说：万事万物，你都强求不得，只有随顺因缘，别无他法。曾经有一天，我无心等待花朵落下的那一瞬。我想，她总归是要落下的，我早一分钟，早一小时得到她又如何呢？我有那么多要紧事做，哪有闲工夫等待。于是我便动手了。有些松动的花朵，她们原本就打算要落下，轻易便被我摘下。而有两朵开得极盛的花，娇艳至极，被我左右一扯，花朵硬生生从底部断开两半。你们有过这样的感受吗？极美的衣裳被撕烂践踏；收藏的画册被泼了墨；珍爱的珠宝被砸了个裂纹……完美的尤物变得不完美了，最美的山茶花变得残缺，就是这种痛心的感觉。残缺的她，并不理会我的内疚，还是立挺挺的美了好几日。如果想要得到一朵花的陪伴，就静待她落下的时光。甚至可以剪下一小段花枝，插在桌子上，待花朵落在案头，再养在水中。原来，万物万事都不可强求，否则，连一朵花都不会听你的话。你只能静待她生长，尊重她的选择，尊重大自然的规律。世间的法则不会因你的喜好而有丝毫改变。皮球岛的皮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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