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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eBogle(美国)

林珊:我爱过的事物远不止于此

家书:雨中重访梅子山

父亲,空山寂寂。我是唯一

一个,在黄昏的雨中

走向深山的人

为了遇见更多的雨,我走进更多

漫无尽头的雨中

沿途的风声漫过来

啾啾的鸟鸣落下来

现在,拾阶而上的天空,倾斜,浮动

枯黄的松针颤抖,翻转,坠入草丛

雾霭茫茫啊

万千雨水在易逝的寂静中碎裂,聚集

万千雨水路过我

朝向我

淋湿我

“在那座吊桥上,

在如今成为纪念日的那一天,

我的青春结束。”

父亲,来自遥远国度的诗篇

流传至今

我想起阿赫玛托娃晚年时

在科马罗沃的雨中

所获得的安宁

年的春天过去了

年的雨季来临了

杜鹃花零星地开着

木姜子空茫地绿着

父亲,天色很快就要暗下来

父亲。我独自走在黄昏的

雨中

晚归

所以给她欢腾的黄昏,夜晚有贫瘠的土地

所以给她断弦的竖琴,人世有滚烫的悲喜

九月

你想给我带来什么样的消息

加紧的风声,缤纷的落叶

田园里的牧歌

你想给我带来什么样的祝福

欲言又止的黄昏,滴水的石壁

空寂的回音

我们也曾谈论过秋天

谈论过迷雾般的命运

爱而不得的爱

肝肠寸断的恨

无论如何,我还是想念你

站在人群中,等待我的样子

那时——

街灯明亮,树篱拥挤

所有的蔷薇都凋零于四月

所有的屋顶都缄默于无踪的星斗

你的嘘寒,止于问暖

你的脚步,惊动了夜半的钟声

母亲

即使有那么多人说

我长得越来越像她

可是我并没有秉承

她的好脾气

没有像她那样

一生只爱一个人

小镇

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去见一个人

火车停靠在北方的小镇上

白桦林沿着蜿蜒的铁轨奔跑

麦田的尽头,交出隐形的波纹

冰封的河流寂然无息

教堂的钟,城墙的铭文

都是孤独的

敞开的窗子,枝桠间的鸟巢

和天空保持适当的距离

暮色里,大雪纷飞

街道上仍有一人为你守候

满地枯叶

肃瑟地铺开。空旷中

你爱上落满白雪的残笺

空旷中,你再不必转身离去

暮年

雪太大了。雪覆盖了山川,河流

罕无人迹的树林

雪落到屋顶时,声音很轻

暮年的你,坐在茫茫的屋子里

不断往壁炉里添柴薪

那湿的,冷的,荒芜干枯的

年轮

被你攥在失血的手中

你的爱人,离开你,已经很久了

他留下风雪,墓碑,皮袄,病榻

以及抽屉里的信件(信纸边缘有一朵浅色的蔷薇)

后来当你回忆,那个黄昏

游鱼是如何跃出湖面

北风是如何拂过荒野

那仅有的,微弱的星光

又是如何

把你们一直送回

相逢的

那个雪天

梧桐畈

我不知道秋天的梧桐畈,还有多少梧桐

站在路边,抖落荒芜的叶子

我不知道远逝的流水,执意拥抱过多少次

散落在原野的乡村

时间带给我们的,是浩瀚无垠的星空

和永无完结的露水

我们是荡漾在露水里的一群人

那么多的莲花,拥有永恒的孤独

那么多的人,从远方,迢迢地赶过来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们深爱过的秋天

吹拂人世的秋风,多么蓬勃

多么温柔

你看到我在人群中交谈,朗诵

走动

你看到夜晚带来一些迷雾

我们是走在迷雾中,手捧莲花

接受完满与破碎的那个人

看雪

还是想去看雪

去一个只有陌生人的城市

去一个草木葳蕤的地方

我愿意在雪中

走上一天一夜

我愿意在雪中

遗忘那些悲伤的过往

我愿意在雪中

抱住一个满头白雪的人

喊他:亲爱的,亲爱的……

夜宿弥陀寺

好吧,让我们来谈一谈虚空

风声是细小的,星光是微弱的

松涛延绵不息

我这个得以短暂逃离尘世的人

此时正置身于黑暗中。多难得

起伏的虫鸣并没有给我带来忧伤

四周空旷,只有萤火虫紧跟在我身后

扑打着翅膀:“慢一点儿,慢一点儿”

这多么像多年前,我摔倒在路边

一抬头,就看见菩萨慈悲的脸

稻草人

我看见一个稻草人,站在金黄的稻田里

夕阳陨落得太快了,我来不及看清它的面容

三年前的秋天,我最后一次去探望病重的外祖父

也曾路过一片稻田,稻田里也站着一个稻草人

三年后的今天,外祖父已经不在了

我看见一个稻草人,站在金黄的稻田里

春天在持续

“我的过去是一只愚蠢蝴蝶的跨海航行”*

没有人愿意去描述,遥远的海岸

颤抖的翅膀,纸船里的魔法

陈旧的书本让白天短促,让夜晚漫长

让躺在春天的黎明的人眼神明亮

书本之外,被春风掠夺的一切

荒岛,深渊,山峦,林中猛兽的颚骨

反复追逐着我,吞噬着我

——我因恐慌而惊醒。大雨下在窗外

一棵年轻的橡树紧闭天真的嘴唇

时间隐匿着,没有终结

(曦光尚悬挂在衣袍的白色折痕处)

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

一只花喜鹊,站在屋顶发出的颤音

*引自米沃什《没有意义的交谈》

LeeBogle(美国)

北方

有没有一个夜晚

可以让我们铭记一生

有没有一盏孤灯

可以照亮迷茫的前程

有没有人替我在风中凭吊

哭泣,腐朽,或是生长

河流仍然在静寂中流落

山川仍然在安详中存活

那无边的高空啊

有疲倦的皱褶

瞬息的凝固

我们只身前往的北方

曾在我的记忆里

落满金黄

馈赠

这是我所遇见的,最为声势浩大的一场绽放

在那辽阔的,无数副棺木日渐腐朽的山坡上

白茅在开,故乡的云朵还在流浪

送葬的队伍已经走出很远

一个陌生的灵魂被安置在——

一个陌生的地方

给莫妮卡:海上钢琴师

莫妮卡。黑白琴键上落满了灰尘

琴谱摊开,在第39页

你已经很久没有坐在窗前

弹奏过一支曲子

听说你的钢琴老师,远赴异乡

他带走了他的钢琴,外套,快餐盒

和年的春天

莫妮卡,《海上钢琴师》4K修复版

已经上映了好些时日

你应该带上你的止咳药和保温杯

去电影院,好好呆上一个下午

是他的名字,他是一个

从来没有走上过陆地的天才钢琴师

他在大海出生,生活,死

他被一群水手养大

他对一个女人一见倾心

他从来没有见过他的母亲

“在那个无限蔓延的城市里

你唯一看不见的,是他的尽头。”

莫妮卡,船靠港口,浓雾中的自由女神像

若隐若现,人们挥舞手臂欢呼雀跃

那些苦难与困境,都被抛诸脑后(即便这只是暂时的)

电影还没有结束

你已写下一首诗的结尾:

“我们生活在和平年代的祖国

幸福多么辽阔。我们不曾经历过

烽火,战乱和流离颠沛。”

天龙山记

我在这里虚度过无数的光阴

我在这里等待过暮色的降临

我在这里目送过一座青山周而复始的枯荣

我在这里遇见过一群斑鸠深陷苍茫的云雾

我在这里如此写道:

冷风吹拂,一株菩提树在细雨中

抖落枯黄的叶子

一只土拨鼠在山谷里追随

一个僧侣远逝的背影

如果回首,爱恨皆成虚无

我已没有什么,可以在佛前

献给你——

我贫瘠的手指,刚刚触摸到

一枝盛开的木姜子

黄昏从来都只属于相爱的人

在人群中,她总是孤单的

哪怕他曾为她指认过一轮皎月

曾带她路过一片幻象的草地

她因他写道:我不要和任何人告别。包括你。

她独自到广场上寻找鸽子

顶着烈日去地下书店翻看书籍

她记得那个清晨,她站在旷野里

柚子树结满落日般的果实

青椒又一次在寂静中捧出泪水

她记得那个下午

远古的陶罐在纪念馆展出

雨中的街道以一个诗人的居所命名

她因他写道:黄昏从来都只属于相爱的人。

自始自终,她对这份残缺的美

一直充满不舍和感激

华西路

后来的日子,她独自

居住在华西路那栋老房子里

她一个人按时吃饭,睡觉

一个人小心翼翼提着菜篮子

过马路,逛集市

新年过后的家庭聚会

是他离世后的

第一次家庭聚会

她穿了一件对襟花棉袄

坐在偌大的餐桌前

笑容可掬

整个夜晚,那么多的新年祝福

那么古老,那么美好

整个夜晚,关于那个缺席者

和那场葬礼,再也无人提及

呵,这样多好。春风化雨

山茶树上即将长满新枝

她的暮年

没有一丝缝隙

家书:雨

父亲。雨来了

我坐在春天的芭蕉树下

听雨。雨声又细,又密

似琴瑟,也若禅音

十里春风浩荡啊

帘外一江春水,涨了又涨

陌上荒草,日日返青

那些消失的时光,仿佛又得以

依次重现

年的春天,我们搬到这个院子

一切都是新的

新房子,新围墙,新池塘,新邻居

你种下的果树可真多呀

杨梅树,芭蕉树,枇杷树,柿子树……

那时的我,尚不识忧愁,每一日

都是那么欢喜

我领着弟弟翻墙,爬树,捉蜻蜓

采野花

你有时会和母亲一起

站在我们身后,眼睛里写满

盈盈笑意

最令我羡慕的,是每年暑假

你都带弟弟去你工作的小镇

住上好些日子

他每次带回来的,是新衣服,新玩具

我曾在流水般的黄昏,嘟着嘴

落寞又惆怅地问母亲

为什么每一次,带走的,都是弟弟

母亲总是一笑了之,可是

这终究还是让我,渐生愁绪

只是那些时光很快就消失了

围墙,池塘,果树,童年的天空

水井,炊烟,消失了

鸡啼犬吠,松涛竹篱,消失了

你和弟弟渐行渐远的背影,消失了

可是为什么,父亲

如今我坐在春天的芭蕉树下

听到的,为什么还是三十多年前

漫卷而来的

雨声

最好的秋天

一个人,究竟能够拥有多少个秋天

多少片树林,多少枚落叶

又有多少列火车,穿过树林

穿过落叶。从远方

驶入你的山岗,你的湖泊

你的旷野

我们永远也无法预知

每一个秋天,将会给我们

带来些什么。时光又隐匿了

多少悲喜

站台又目睹过多少别离

我希望你将来为我描述的

永远是

这样一个暮晚——

我们听到绵长的汽笛声

由远及近。之后,是万籁俱寂

是我们的脚边

只有风吹落叶的声音

新年书信:雅溪

这个村庄曾在微雨中远逝

如今我站在这里

看见篱笆汹涌而整齐

万物在雨水中俘获平静

村庄后面的田野,平坦,辽阔

没有裂隙

它们被早春的油菜花

依次占领。那滚烫的黄金

在暮色中如此珍贵

一株白玉兰守候在小路的尽头

怀有最后的潮汐

住在围屋里的女人,已经老去

那些蒙尘的往事

仍在恍惚间分崩离析

可是暮晚没有灯火

雨水不断重聚

我尚能写下的,只有那些

只言片语:

我爱过屋顶摔碎的炊烟

我爱过野花盛开的故乡

我也爱过——

梦中的那个少年

不曾老去的你

乌桕

寒风中,我读不出那些深藏的哑语

一排乌桕,正站在路口掉落猩红的叶子

风把皴裂的嘴唇,凑近河水

哦。这清冷的,寂静的,苍茫的黄昏

死亡还没有如期抵达外祖母的屋顶

大雨却因抑制不住的惊慌而颤抖

我记得,酷爱炊烟的人

樟木箱里的虎头帽

亮着的烛光,戛然而止的童话

——树篱下,金色的琥珀唤醒我

时间的手,又一次从记忆里抽走

转眼时间到了很多年以后

“这是我曾经想带你去看的湖泊

你听听,那流水的声音……”

你提醒我,时间在潮湿的冥想中消逝

无数的波光漫过岸边的垂柳

明亮的事物汇集了——

沉默的寓意,乌有的想象

等到落日奔涌,春风又会毫不吝啬地成为

一个崭新的借口。尽管你和我一样

无法拥有村子里的几棵枣树,一道白墙

你告诉我,那在夏日的浓荫里错过的

究竟是什么

我们也曾满心欢喜过——

鲶鱼在池塘里换气

大雨正穿过茂密的香樟

我爱过的事物远不止于此

一只虎斑猫的出现搅乱了我的平静

四月的雨纷纷落在它频频呜咽的低音区

年轻的邮差突然出现在雨后的路口

用修长的手臂,递来一枚湿漉漉的住址

萧萧的落叶翻转于半空退避——

哦,那些清脆婉转的鸟啼

那些还没来得及消失的柳絮

小巷里的春风啊,怎么吹

也吹不散,唇边呼之欲出的姓氏

我想起某个中午,你的手

反复逗留在山水的缝隙

可是我总也记不清楚,是谁的眼睛

凝视过沿袭的蚂蚁。是谁的耳朵

聆听过空白的寂静

你曾梦幻般坐在我面前——

窗外的柿子树缀满猩红的果实

在故乡,曾与你坐在小酒馆里对饮的人

不是我

在异地,曾与你泪眼婆娑紧紧相拥的人

我必定在梦里见过

LeeBogle(美国)

—关于作者—

林珊:江西籍,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首都师范大学驻校诗人。出版诗集《好久不见》《小悲欢》;曾就读于鲁迅文学院第36届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参加《诗刊》社第35届青春诗会、《人民文学》第四届新浪潮诗会、第八次全国青创会;获第十七届华文青年诗人奖、第二届中国诗歌发现奖、江西年度诗人奖等奖项。

诗麦芒里有麦子的味道

编辑:量山

长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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